【冬盾】尘埃之诗(Tales to Ashes)Chapter 7 西风

Chapter 7  西风

 

    神悦城被三座相连的山脉从南北两侧接连西边共同环绕。出雷霆堡向西十余里,可以到达三座山脉中拥有玛尔斯大陆第二高峰犬牙峰的洛瓦拉山,山脚下有一片广阔茂密的森林,王子的狩猎仪式将在这里进行。从城内出发往返需要用去两天,加上狩猎的时限,一共是七天的行程。

    正如James所言,Steve的禁闭期被大大地缩短了。在被关了整三天的禁闭后,Alston在一个薄雾的清晨用清脆的叩门声将Steve带回了自由。御前护卫向侍卫队长恭敬叙述了王子进行狩猎仪式的流程,并提醒了作为王子唯一陪同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,最后还告诉Steve一会儿他便可以去马厩选马。话语间,Steve看出Alston脸上带着微微的不解和无奈,后来,他从Alston的随行那得知,自己得以陪同狩猎是王子与国王彻谈一夜的结果,便心下明了。

    女人、异族、平民以及罪臣和其后代是明令禁止参与储君的成人狩猎仪式的,Steve深知这一点。虽然以自己和Bucky的关系,Steve曾幻想过陪伴Bucky经历人生中的这一重要时刻,但幻想终归是幻想,让他没有想到的是,真正到了这一天,Bucky真的将带自己进入森林,开展那场光荣、尊贵、充满使命的猎事。Steve知道Bucky因为自己的缘故和国王、王后以及众臣有过许多摩擦,近两年来尤甚,为了避免事态产生恶化的趋向,Steve已在刻意疏远着Bucky——实际上,这令他非常难过,Bucky是他最好的朋友,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好友,这就像是将一对一同长大的兄弟突然分开,告诉他们,从今以后,只有王子与守卫、命令与服从。Steve发誓他将从心底绝对忠于他的国王,但他的忠诚不仅源于此,不仅诉诸于此——然而,Steve想——他总是这样想:只要Bucky能像以前一样,继续做那个众人眼中明亮的太阳,他的难过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的一点小问题罢了。

   “你不该选那匹马。”

    Steve正在马厩为他的马清洗,脑袋里混乱地想着,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声音。

   “大人。”

    Leonard朝Steve点了点头,他手里拿着一个咬了几口的苹果,一边单手抛着,一边向Steve走来。

   “远看劲瘦,近看健硕,这倒是不错,可惜——”Leonard伸手抚了抚马颈,将手里剩的少半个苹果喂到马的嘴边,看它略嗅两下嚼了进去,“鼻不够大,可能跑不远。”喂完那颗苹果,Leonard拍拍手,单手插腰看着Steve说道。

   “可是它的眼睛很大,会是匹勇猛的好马。”Steve微笑着说。

   “勇猛与否无法得知,但它看起来很听你的话。”

   “我小时候刚到马厩来时,它刚好出生,接生过程十分困难——好在它还是活了下来,只不过初来到这世上,它有整整一个月都站不起来。”

   “吐草症?”

   “是的。人们悉心照看了它很长时间,但一直不见起色,后来渐渐地也不太管它了。”Steve将刮水板扔进脚边的水桶里,换上毛刷进行梳理。“我每天挤出一点时间专门照顾它,用上了些特殊的药,最后便是这样。”Steve说着与面前有着卷曲鬃毛的白马亲昵地顶了顶头。“也正因此,我才侥幸得到这匹莱德那(Ladna)。”

   “你该得的。”Leonard说,盘臂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,“所以,是用了什么药有这么好的效果?——别告诉我是你从北边带来的海产。”

   “石决明。”Steve几乎不等Leonard说完就轻快地吐出这几个音节。

   “噢,——”龙憩城的伯爵低头扶额,“果然。”

   “是我以前体弱时吃的——这可能是我离开石岭时唯一带上的东西,并不名贵,没人抢它。”

   “以前,可能是,”Leonard挑了挑一边的眉毛,“现在却大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“是啊,谁能想到这种普通的粉末如今成了金土。”

   “而你还曾用它喂马,想想看,也是一项壮举。”说罢,两人摇头笑笑。

   “……两月前我在黑石城见到街上有人集会,为了关闭口岸的事闹个不停。”

   “只是暂闭黑沙港上几处东向的小口岸,若再不管制由着他们两边勾结,早晚有一天连麦子都被黑商炒到人们支付不起的程度。”Steve紧锁着眉,将水桶里的水泼到远一点的地方,难掩心中的怒意。

   “斋月的事还没了结,麻烦一桩接上一桩,”Leonard轻蔑地说,“——南方佬,总是难缠。”

    Steve叹了口气:“其实真正难缠的,一直在东边。”

    Leonard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,浅蓝色的眼珠转向眼角:“当然,一直是。”

    作为王后的幼弟,Leonard虽可谓是长辈,实际上年岁却大Steve并不太多。Leonard喜欢各处游历,成年加爵后也几乎没在龙憩城连续住上超过一个月,东西大陆几乎被他走遍。从前他造访雷霆堡时,遇到过Steve。他一直对Rogers家的遗子感到很好奇——被流放的罪臣独子长在Barnes家的城堡里,说来既荒谬又可畏。他是那么小,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,无论到哪里,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。很快,他发现对这个孩子感兴趣的不止他一人。Steve像是个争端制造机——这不是他的错,因为他时常只是单纯承受着别人的怒火和异样的目光。他有的时候会还手,有的时候不会,但他的表情从来都倔强得让人焦躁。

    年少的龙憩城伯爵不明白为什么衣衫褴褛的Steve看上去总是如同一尘不染,就像很多人不明白这个生命仍然存续的意义。他带着玩味的目光接近Steve,问道:“嘿,Rogers,你有朋友吗?”

    金发孩童刚刚结束一场打斗,两手拍着摔在地上时前襟沾上的灰土。

   “有。”他没有抬头,忙着整理衣服。

   “可为什么每次我看到你都是一个人呢?”

    Steve没有回答,他匆匆捡起跌在一旁的木桶——那几乎有他半人高。随后,他向伯爵行礼,然后转身离开。在拖着木桶艰难地走了几步后,他回过头:“通常对我来说,”他用力向上提了提木桶,“问题应该是:‘嘿,Rogers,你的妈妈在哪?’,所以……谢谢?”他眨了眨眼睛,向远处走去。

    Leonard依然保持着那副玩味的表情,但他看着面前的背影,似乎明白了关于这个生命的意义。

    在那之后,每当Leonard到达雷霆堡,都会抽一点时间找到Steve,给他讲述雷霆堡外的大千世界、新奇见闻;为他带来迷雾森林(Mist Forest)的松针,灰谷(Ashenvale)的日光石,碎心礁(Heartbreakers)的贝壳,布拉诺岛(Burano)的风铃花种子。Leonard在Steve苍白的脸上看到了更多的表情:喜悦、惊讶、担忧、疑惑……就像他的内心一样,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后来,Leonard发现Steve会与James一起分享这些故事和礼物,他便也为年龄更小一点的James带回同样的礼物。只要他来到雷霆堡,两个孩子便会欢喜地偷偷缠着他讲更多更新鲜的见闻。再后来,随着年龄增长,James逐渐退出了这个小小的“聚会”。在Steve正式成为James的扈从后,Leonard便不再为他们讲故事。

   “您会在何时启程,大人?”Steve边为白马擦干毛发边问。

   “首先,忘掉我们之间的称谓,”Leonard说,Steve轻笑,“我们会在狩猎日结束的当天返程。”

   “不打算享受礼后宴上的最后一杯酒了?”

   “这是次太长的庆典,很多人还不能习惯。”

    Leonard上前拍了拍Steve的肩膀,“那么,明天好运?多加小心,多帮助James。”

    Steve露出开怀的笑容:“希望我不会拖他的后腿。”

 

    庆典第七日,少见的强烈西风卷着低厚的云层在天空中游曳,缝隙间漏下的阳光像一架正在飞快工作的纺机,在无际的疆土上编织、敲打。

    主教的马车先于王子一行离城。王室及各领主家室均在城楼上为离城的车马做最后的注目送行。James的马是一匹亮褐色毛发的热血巴柏(Barb),它正被一名御前侍卫牵引着站在狩猎仗队的队首方向。

    在即将行离天使桥时,James听到了身后城门再次打开的声音。他向后看去,国王正独自缓步走上桥来。

    James俯身下马,从桥的一端迎着他的父亲走去。

    两人相遇时,James用眼神询问国王是否还有叮嘱。国王只是笑着点了点头。在此时略显空旷的天使桥上,James突然发觉他早就已经长到可以和父亲平视的身高,如今甚至还要高出他一些。他想起了近年来发生在他们之间的种种争吵——直到两天前的夜晚,也许他才真正长大,与他的父亲进行了一场真正的男人间的对话。他低头释怀地笑了,说道:“你知道,我不是要去证明什么。”

   “是的,我知道。”

    James抿起嘴深深地呼吸一次,感觉身体里充满了力量。

    国王的微笑没有消退,他稍稍偏头看了看James身后的队伍。

   “做一个伟大的国王。”他抬起一只手捧住James一侧脸颊,语气坚定地说。

    他的儿子微微愣住,像是有些不适应于这样亲密的接触。但青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父亲面前,感受着那只手掌传来的温度。

   “做一个好人。”

 

    身旁的旌旗猎猎作响,他们的坐骑似乎早已厌倦了等待,心急地在原地踢动马蹄。James坐在马背上,他的身旁是同样坐在马背上的Steve——他换上了崭新的铠甲,笑容干净而纯粹,金发在风中凌乱地舞动,整个人散发着难以忽视的光芒。James感受着强风掠过发隙,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。

    他再次回首,向天使桥投去一个微笑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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