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冬盾】尘埃之诗(Tales to Ashes)Chapter 10 骚乱

Chapter 10  骚乱

 

   “你们甚至不会相信,王子——国王陛下的猎物——那可是一头熊!”街市里,一名好闲的年轻人正蹲在一个土坡上,绘声绘色地向他周围的几个人描述着,“我当时就在那,迎接王子回城的人群挤在街道两旁,甚至排到了城门口,可禁军不是吃干饭的,铁枪一竖,任你再大力气也钻不到前面。”铜色皮肤的青年露出得意的神色,接着说道:“还好我手脚麻利,趁他们不注意爬到了街边的树上躲着,要知道,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真是让人毕生难忘——绑着猎物的马车驶来,车轮发出雷鸣一般轰隆的声响,远远望去黑压压地像是一座山,大家原本兴奋地议论着是何种动物,当看清时却全都噤了声,”他激动的神色短暂陷入了被震慑住的呆滞,“那头熊即便是横躺着,看上去也要比我整个人站立着高多了,我敢保证它大得像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,”他瞪着双眼,严肃的表情极力证明自己并非夸大其词。“在场的人们都被那头野兽的獠牙吓坏了,心中无不庆幸着它已经死了——它的颈上有着骇人的伤口,血浆将粗硬的毛发凝结在一起。”青年说完一连串的话,紧张地握了握拳。“狩猎仗队飞快地穿过街道,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了一声欢呼,接着人群爆发出巨大热烈的响应——人们知道未来的国王是一个真正的斗士。”

   “那么,王子呢?当时你看到他了吗?”手中拎着沉重篮子的妇女问道。

   “没有——所有人都在找寻他们心中那个英雄的身影,可最终都一无所获。”青年的嘴角露出一点狡黠的笑意,“这在当时太不寻常了,以至于有人开始猜测王子的安危,可现在看来,你们也知道,老国王的讣告一出,一切都说得通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人们不禁遗憾地点头。老国王的影响依旧鲜活,显然百姓也正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尽力适应着王座的更替。

   “真不敢相信老国王就这么死了。”一名身材壮硕的光头男人满面愁色地说道。

   “听说……”刚刚侃侃而谈的青年突然压低声音,“只是有人在这么猜测——老国王死于非命。”

    人们露出一种奇怪的讶异的神情——因为他们很快又露出一副心下了然的样子。

   “南方的自由城城主最可疑了,现在的法令让他们日子不好过。”

   “或许是骑士团的人起了反叛之心?”

   “那可不至于,他们与Fidus爵士不睦也不该直接迁害到老国王身上。”

   “我猜,或许是哪个大领主家族也不一定……”

    忽然有人做出了噤声的手势。

   “巡逻兵来了。”

    围在一起的这小撮人顿时四散而去。

 

   “仁慈之心,蒙神相助,权力所及,应尽所能。”

    国王的皮履砸向光滑的地面,发出铮铮之响,敲打着随行人的耳膜。

    他接过大主教手中的宝球——“此乃智慧,”接着是神杖,“此乃神谕。”

    国王的披风拂过栉比的石砖,传来猎猎之声,惊扰着厅中人的心绪。

    冰凉而沉重的王冠落在他的头颅之上。

    国王踏上九级台阶,将怒火赐予每一片走过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的左手庄重地平放在瓦雷塔法典(Varitas)上,“此乃皇家圣律。”

    James突然止步,敛起一身戾气,转过身缓缓端坐在他的铁王座上——那让他看起来更加摄人,棱角分明的颧骨和刀锋般的下颚,同他背后的那些钢铁利剑一样,饱含愠怒、咄咄逼人。

    他如今是真正的国王了,这滋味却不如他所料。几天前,他刚刚经历了那场笼罩着阴沉色彩的加冕礼——几乎没有几个人心悦诚服地为他高呼万岁,前厅中的首席贵族们各自心怀鬼胎。近一个月来发生的种种事端,令王朝出现动荡与不安。家族的统治,就像木板上的陀螺,通过不停地鞭打,才得以维持旋转;可木板本身却浮在水面之上,其下波涛暗涌,如此审视,其上的陀螺是何等岌岌可危。James真实地感受到,从来不存在一个家族长久而安稳的统治,每当王座易主,一段时间内,局面总会难以控制——他希望这不会太久。

    可他没有想到的是,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来得如此之快。

   “陛下……陛下。”沙地边境荆棘城(Thorn)的封疆使臣Parks爵士拖着一身破烂的铠甲亦步亦趋跟在James身后,一点不剩地吞下了国王所有的怒火。Parks心中暗道糟糕,不知为何,面前这名年轻人身上散发的狠厉,令他一个驰骋东西两陆多年、在朝中颇有威信的老臣瑟瑟发抖。

   “爵士,我很久没有见到你了,你出现的方式真令人惊奇。”James表达着对老臣的“敬意”,他飞快地巡视Parks狼狈的模样,露出一个惊讶的带着笑意的表情,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意味。

   “国王陛下的圣令常在心间。”Parks额上冒出更多的汗珠。

    听了这话,James不禁怒极反笑。他的笑声渐渐放大,回荡在前厅中央,令厅中众人不敢有一丝妄动,也令Parks不知所措。

   “国王的圣令常在心间,”James抬起手掌,就差给自己抹去笑出的眼泪,“你,作为封疆使臣,对南方积年而成的混乱局势视而不见,放任黑商肆意妄为,与东岸势力两相勾结,而你从中私受贿赂,知而不报,如今骚乱再起,你便是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,如果圣令常在心间,你则根本是个无心之人!”国王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厉喝,怒瞪的双眼死死盯住眼前的罪人。

    Parks腿上一软,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荆棘城是沙地众多的自由城之一,占地两千公顷,不足飞云城的千分之一;人口八千,不足黑石城的百分之一。然虽城小人少,却地势攸关:其毗邻伊索尔运河(Isol)的入海口,借运河直通王城之势,自古以来该地皆为贸易宝地、军防命脉,也因此,荆棘城在接受中央君主直接管辖的自由城中,更为特别——城主并非由当地贵族世袭,而是由国王派遣御命使臣,并封给疆土。此举一则为管理城邦、发展经济;更为重要的是,使臣奉命监视东西两岸事态,以便随时与王城沟通情报。

    不过提起这座城市,它更为人熟知的是一起半世纪前的叛乱。真元360年(A.T.360),拥有独立自治权的贸易城邦已逐渐脱离了中央君主的控制,城主们因饱受托门王朝第九任君主克雷恩·托门(Clain Tormmen)对商人阶级的压迫,受墨丘利大陆布里萨特(Bursatt)人的调唆,揭杆反叛。叛乱从荆棘城爆发,在南方迅速蔓延。战争持续了三年,布里萨特人支持的南方贵族最终推翻托门王朝,结束了其三百六十二年的统治。然而,这起玛尔斯大陆叛乱的赢家却是自墨丘利草原而来的布里萨特人,他们在战争中逐渐控制玛尔斯人口最为众多的南方城市,携众人之势冲破了西方大陆的千年文明。战争结束后,他们先是推南方贵族为王,建立傀儡王权,在摄政一年后,布里萨特的泰图王(Thaitu)便迫不及待地登上王座,开启了玛尔斯历史上这段被异族人统治的黑暗时光。

    现任荆棘城主Parks爵士在五日前的家宴畅饮正憨之时,被窗外突然砸进的一颗石块击中了额头,血流不止。他大骂着捂住伤口向窗外望去,却看到街上已是一片地狱火海,骑马长辫的异族人高声歌唱着四处烧杀抢掠。屋内的人瞬间开始尖叫着抱头鼠窜,他哆哆嗦嗦地翻出那套闲置多年的铠甲,一时竟忘了怎么穿戴;甚至来不及联系几个副官,他便摸爬滚打着逃出了那片荆棘之地,驭马一路奔向王城。

    布里萨特人再度现身玛尔斯,如今看来,似乎是历史的重演。

   “Rexon大公的信鸦比你快了一顿午餐的时间,”James举起右手,掌中握着一卷已被打开过的信笺,纸缘上粘着山猫图纹的黑色火漆印。“据信中所述,有十五艘商船被扣在拜尔珀斯(Bayeperth)首府贝都(Peiidu),我派五艘船从萨里港(Salis)出发南下,去与对岸谈判;来犯境内的布里萨特人近千,与他们内应的南方叛徒手中有三座小城,我再派一万兵马自荆棘城起平息骚乱。当然,我会另择一位将军随行,而您将留在王城等待审判,祝您好运,爵士,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。”

    这无疑是一项处决。James给已魂飞魄散的Parks留下一个属于裁决者的冷厉注视,起身离开了王座。

    他边走边下意识控制着自己的呼吸,满腔躁怒怄得人难受。走廊两旁的仆人们屏住呼吸,慌忙地向目不斜视的国王行礼,直到James差点迎面撞上悄无声息出现的一名中年侍女,他们才敢稍微抬头,向走廊尽头投去好奇的目光。

   “陛下,”衣着与众不同的侍女礼后起身,“太后请您去她的水晶房间。”

 

    南方发生骚乱的消息在城堡内传得很快,午后,这条新闻便到了Dugan——大家都叫他“Dum Dum”——的耳朵里,气得他直吹胡子。

   “天杀的!这群不知好歹的野人杂碎!”Dum Dum双手叉腰,脸色涨得像是红葡萄酒桶。“要不是在这该死的侍卫队,我第一个请命去把他们杀光!”

    Gabe和Jim等人略显尴尬地看了看Steve。

    侍卫队里的伙伴们来看望尚未痊愈的Steve,围在他的床边略显拥挤地坐成一圈。

    Steve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,他靠在床头,仍只是眉头紧蹙。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,令他有些疑惑。虽说泰图王朝的阴影在玛尔斯人的心中从未真正散去,布里萨特人的威胁也一直存在,可在老国王软硬兼施的手腕下,南方的统治尚且称得上稳固,现任草原王哈斯罕(Haashon Naqali)也难得地与四国保持着互不侵扰的关系,难道老国王刚一去世,这些缔约便瞬间灰飞烟灭了吗?唯可解释一二的,便是荆棘城主Parks的行事不利,若他能够一直忠心耿耿向国王效力,勤于管理,情报畅通,事态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局面……然而,荆棘城虽十分紧要,中央政府却从不会蠢到仅仅依赖在此一处。

   “荆棘城的骚乱并不是一次侵略,”Steve说道,“更加关键的一定是那些商船。”

   “这种事情当真闻所未闻,马背上的野蛮人对想要的东西向来是直接抢杀,这次不知和拜尔珀斯那个奴隶主头子做成了什么勾当,竟学会了扣押人质。”Falsworth捻着胡须,嗓音尖锐。

   “他们还算有点头脑,说是一次巧合就不偏不倚地刚好扣住Octovia家的二少主,我是不信的。”Dernier跟着说道,大家都发出懊恼的声音。

    被扣在贝都的十五艘商船中,有十艘都是Octovia家的巨舰,Rexon Octovia公爵的次子Alberto上月末照常从黑沙港(Black Harbour)起航,护送货物运抵贝都的大港拉塔基(Lataki),却被对方以货物中有大量违禁品之由强行扣留。Rexon公爵得知后又急又怒,渡鸦传信要求王室立即出兵营救。

   “这回可是狗咬狗了,谁不知道Octovia家其实一直走着黑道,他们家的东西竟也会被查出违禁品。”Dum Dum说道。

   “所以这只是个借口,”Steve交握的手指松开,看向面前的几个人,“布里萨特人想要其他东西。”

   “管他要的是什么,他们既然敢到玛尔斯来撒野,我们就不会坐以待毙!”Gabe摩擦着拳头。

   “算上我的那份,伙计!”Dum Dum跟着叫道,“只恨我们不在军队,满腔热血就这样白白浪费!”

   “不知国王陛下这次会派哪位将军出征,我听说牢里的Parks已被削爵——真是罪有应得,想想他当时屁滚尿流逃回来的模样,啧啧。”Falsworth毫不留情地奚落着。

   “可见王室的选择也会出现纰漏,”Dernier说,“现在的骑士团还全是老国王时期选拔的成员,可他们与金袍铁卫*争权已久,分去不少心思,再加上这次的事情又很复杂——南方诸城险地重重,布里萨特人的战力传闻又是以一顶百,自由战争时就有不知多少条人命葬送在他们手下;而与静海对岸的奴隶主头子和草原王周旋更是棘手,同时还要顾及着黑石城……我们可怜的国王陛下火线加冕才没几天,谁会为他前去拼命呢。”

    Steve早在心中呐喊,恨不能自己身先士卒直冲到荆棘城。他怎么会不知道Bucky现在的处境有多艰难?他的心房像在打鼓,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他痛恨——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那卑微的价值,尽管他一直拼尽全力做好每件事,无数次地尝试着在被允许的范围内,多做一些,让自己罪臣之子的烙印减轻一些,但现实总是一次次地将冷水从他的头顶浇下,让他在刺骨的寒冷中清醒地意识到:当Bucky遇到危机时,他是多么无能为力,甚至无法帮他分担哪怕半点。

    他的手攥紧了身下的床单,深深的无力感比胸前的伤口更令他感到疼痛。

 

 

*金袍铁卫:即御林铁卫,又称御前护卫、御林守卫等,是一支专门负责王室安全的精骑部队。护卫们受皇家恩泽,铁甲外均披一件金色斗篷,因此又被人称作“金袍子”。


【好像lof不能发斜体?将斜体部分改用下划线标出了,是正文的插叙内容。】

评论(6)
热度(19)
© 卧喵岗上 | Powered by LOFTER
上一篇 下一篇